的时候,是看到了粉红浪潮扑向我们自以为平静祥和的生活,带来了紧急而例外的战争状态。可是对小粉红们,这只不过是日常生活的延续——她(他)们的日常网络生活,就是一场又一场的,无休止的偶像战争。而参与政治,只不过是她(他)们冲出平日的粉丝“部落”,把日常生活的战争组织,延伸到了我们更为可见的层面。又或者,把我们的生活世界,也变成了偶像战争的新战场。vPQ免费翻墙网
于是我们发现,在小粉红身上,娱乐和政治,日常生活和战争间的界线,随著网络空间和政治舆论的界线,一起取消了。她(他)们以自己的方式,阐释了福柯在《必须保卫社会》(The Society Must Be Defended)中对克劳塞维茨(Clausewitz)的颠倒:不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,而是政治是战争的延伸——只不过,这里的战争,首先发生在 TFboys 和 EXO 的粉丝之间,发生在胡歌和王凯的粉丝之间。之后它才越过边界,渗入我们理所当然的“政治生活”。vPQ免费翻墙网
也许,无论是哪种小粉红,都似乎隐隐地趋向于人类学家笔下大众媒体时代的赛博格(Cyborg)定义。在这个时代,媒介赋予了个人无穷的想象力,物的世界并入人体,手机与电子产品成为器官,人成为了和符号网络、机器、电路无限连接,合而为一的新造物──赛博格。赛博格们没有固定的身份,不服从与宏大的叙事结构,可以在不断链接、断裂、流变的当代世界中,切换各种各样的想象身份。vPQ免费翻墙网
小粉红,也许正是这个时代里的某种赛博格幻觉,她(他)们的生活围绕着偶像战争展开,充满了丰富的,甚至在传统看来“逾矩”的(物欲以及性欲的)想象。她们不断切换欲望对象,切换展示空间,也不断在网络空间,通过数位的连接,在资本的不同节点、不同边界和不同人爆发战争。而当她(他)们把战争的注意力,转移到我们传统认定的民族主义战场时,我们就看到了小粉红——但这些我们眼里的“小粉红”,其实不如说是“天朝主义粉红赛博格”──某种似乎接近赛博格理想,却又与之不同的东西。vPQ免费翻墙网
从文化革命,到天朝主义粉红赛博格
90年代的中国,曾上映一部成为一整代儿童梦魇的电影──《疯狂的兔子》。影片中,外星人用光盘发布一款游戏,玩过的人都着了魔,喊着“疯狂的兔子”到处破坏,整个社会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。有人解释:这部电影反映了那时人们对文革仍然存有的恐惧——担心秩序的崩溃,担心人性的疯狂。vPQ免费翻墙网
而今天,随着国族主义动漫《那年那兔那些事》的走红,兔子带上了天朝主义的新面具,这只“疯狂的兔子”,带来形形色色的小粉红,再一次让中国知识分子感受到了这种“文革临场”的焦虑。这也是为什么戴立忍事件之后,许多知识人都站出来,抨击他们眼中的小粉红与疯狂的“民族主义”,恨不能除之而后快。以至于看到党报批评小粉红的迹象,也有人破天荒为之叫好。这些对小粉红批判,和常见的文革批判同出一枝:疯狂的政府煽动了无知的民众,疯狂的民众摧毁了赖以为生的秩序。vPQ免费翻墙网
可这种批判,是否真能反映小粉红的问题所在?vPQ免费翻墙网
在今年一月“脸书洗版”发生之后,我曾经写过一篇评论文章,把小粉红的诞生归因于中国社会的父权家庭秩序。之后有晋江网民批评说:“我们管自己叫爸爸,不是屈服于父权,而是自我的 empowerment,通过调侃来瓦解父权,给自己赋权。”vPQ免费翻墙网
我承认这一批评恰恰到位。在粉红赛博格看来,知识分子的批判,预设了她(他)们是被洗脑,被玩弄,被操纵的对象。可无论如何,在这个张扬个性的年代,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被人操控,被人摆弄,每个人都一定,也必须认为自己是命运的主宰。知识分子如此,粉红赛博格也更不会例外。vPQ免费翻墙网
研究文革的学者吴一庆曾经在著作中提到,1976年之后,被文革锁定为打击对象的知识分子,和同被打击的党国官僚,结成了政治同盟。他们通过清算内战状态,恢复稳定和发展的秩序。而晋江小粉红和微博小粉红们,恰恰从两个端点上,对这一后毛泽东时代的基本秩序嗤之以鼻:她(他)们鄙视知识分子的说教,也鄙视知识分子对她们世界的无知;同时,她们的日常生活实践,已经在秩序井然的世界现实外,在赛博空间中,维持了无休无止的粉丝战争。从这点看来,粉红赛博格以吊诡的姿态,虚拟地站在了后毛时代中国权威与秩序的对立面上。vPQ免费翻墙网
知识分子们也许会不无恐惧地看到:左翼最想要的颠覆力量,与自由派最想要的“人格独立”,其实都在粉红赛博格身上“实现”了。但随之也实现了他们各自最害怕的东西:粉红赛博格们的战争,是娱乐产业一轮轮挑起的永恒循环──赛博格的幻觉在资本世界中才得以延续;而她(他)们挑战权威、反知识分子的态度,恰恰让她(他)们对打击知识分子的威权政体抱有暧昧。vPQ免费翻墙网
粉红赛博格们甚至可以是现实秩序的最佳维护者。因为赛博格身份自由,可以在现实和虚拟之间转换,不断把国家从现实实体转换为虚拟偶像。而这个过程中,党国的暴力机构和一切现实结构,几乎毫发无损。左翼知识分子笔下,流动身份带来解放力量的后现代想象,似乎在这里遭遇了最大的嘲讽:中国最接近(解放意义上)赛博格能动性的人,却也同时恰恰是最具保守维稳力量的,复制著资本-国家结构的“粉红赛博格”。vPQ免费翻墙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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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情境也许已足够颠倒马克思的名言:粉红赛博格不需要别人来表述,她(他)们只能自己表述自己。当我们套用文革批判,用无脑和“洗脑”来讥讽她(他)们的时候,也许并不会意识到:我们自己也是粉红赛博格社会机器的一员,而这台机器不仅仅发动在现实中,也发动在网络空间和生活的方方面面。它也必须借助现有的一切结构——性别、阶级、族群、政治权力和资本,以产生最大化的效力。vPQ免费翻墙网
而假如我们继续把粉红赛博格们视为另一个星球的人,到头来,那将是我们用自己的手,把自己提到空中的一场自我安慰。vPQ免费翻墙网
(严蔷,人类学学徒,暂居香港。“粉字的研究”小组对本文亦有贡献。)vPQ免费翻墙网
来自https://theinitium.com/article/20160722-opinion-yanqiang-pink-cyborg/vPQ免费翻墙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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